大契丹国耶律羽之墓志铭注释
——辽代耶律羽之（蒲古只）家族研究系列之一
注释：陈二虎（内蒙古·翁牛特旗）
备注：有关契丹耶律羽之（蒲古只）家族系列研究倾注了笔者多年心血，今作者陈二虎授权开原历史学会网刊登，版权所有，盗取必究。
大契丹国东京太傅相公墓志铭并序（1）
蓟门邢明远撰并书（2）
夫欲建皇極（3），扇薰风，必资栋梁之材，更籍盐梅（4）之士。其或非熊（5）應兆，臥龙（6）见称。时推命世之贤，代许间生之傑。股肱（7）王室，经营霸啚。昇壇（8），则四海具瞻，拜幕（9），则三军稟令者，其唯太傅相公欤。
公讳羽之，姓耶律氏。其先宗兮佶首（10），沠（11）出石槐（12）。历汉魏隋唐已来，世为君长（13）。曾祖讳勤德（14），迭列夷离堇，北大王。九领节鉞，十全功勋。祖讳曷鲁（15），匣麥夷离堇，两奉王猷，控制藩屏。列考讳漚思（16），涅列夷离堇，金云大王。劍履承家，旌麾显世。皇妣夫人貌邈屈耐奇（17），叔劃（18）宰相之女也，贤方衞女，德比樊姬。生六男六女，公即金云大王第四息也。长兄曷鲁（19），于越北大王。次兄汙裏軫（20），前北大王，东丹国大内相。季兄涅列神子舍利（21）。弟護之、术寶舍利並早亡，姊妹六人，皆適高门望族之家。
公星辰诞粹，河嶽降靈。德符九三，贤當五百。幼勤事业，长负才能（22）。儒释庄老之文，尽窮旨趣，書筭射御之藝，无不该通。咸谓生知，亦曰天性。事有寓目歷耳者终身不忘，言有可记堪錄者一覽無遗。博辩洽闻，光前绝后。
比及大聖大明昇天皇帝（23）收伏渤海，革号东丹（24）。册皇太子为人皇王（25），乃授公中台右平章事（26）。雖居四輔之末班（27），独承一人之顾命（28）。尋授鉞专讨，克致大功。旋加太尉（29），招撫边城。比至班師倒載（30），又加太傅（31），叛盐铁。封东平郡开国公（32），食邑（33）一千户。天显二年丁亥岁，迁升左相，及总统百揆，庶绩咸熙。以天显四年（34）已丑岁，人皇王乃下诏曰：“朕以孝理天下，慮远晨昏，欲効盤庚，卿冝進表。”公即陈：“辽地形便，可建邦家扵是。”允協帝心，爰与基構。公夙夜勤恪，退食在公。民既乐扵子来，国亦朞年成矣。天显十三年戊戍岁，嗣聖皇帝受大晋之册礼也，即表公通敏博達啟運功臣，加特进階，上柱国，食邑二千五百户。身为冢宰（35），手執國鈞，扵輔政之余，飬民之暇，留心佛法，躭味儒书。入箫寺则盪滌六塵（36），退廟堂则讨论五典（37）。而又为政尚扵激濁，举士，不濫掄材。朝推正人，國赖良相。無何祸罹夢奠，衅起涉洹，人之云亡，邦國殄瘁。以會同四年岁次辛丑八月十一日戊戍薨扵官，春秋五十有二，於戲！
皇上輓悼，寮属歔欷。痛天道之不仁，扵忠良而降祸。哀詔爰下有司備儀，送终之礼既伸，易号之彝無廢，謚“文惠公”，礼也。以壬寅年三月六日庚申葬扵裂峯（38）之陽。
夫人重袞（39），故實六宰相之女也（40），昇天皇帝之甥（41）。淑德傳芳，柔儀顯誉。深谐澣濯之规，颇吽丝蘿之義。始自相国薨後，痛孤鸾之独处，增别鸖之悲伤，日夜哀号，殆将滅性。洎營葬具，用尽身心。因茲积气成痾，内攻腠理，虽加医乐，渐至沈绵，去相国葬后一十八日戊寅倾逝。呜呼！生死之期，榮瘗之分，在脩短而不定，扵因缘而或差，未有如相國与夫人同缘同會者焉。即以當年五月十一日甲午，祔葬扵舊營。夫人生子一十人，诸夫人生子四人。嫡子佛奴，幼年謝世。其余諸子，並有仁孝，俱怀器能。女四人，二人早亡，二女皆幼。仲子阙（42）等扵哀酷之余，攀号之际，慮人移世改，谷变陵迁，徽猷不振於将来，盛德蔑闻扵远裔，乃勒贞石，用传不朽。铭曰：
伟哉天道，玄妙莫窮。降生旄傑。
为辟为士，立德立功。宰割區宇，制御英雄。其一
吾皇應运，君临（43）东丹。徵求輔相，保义国艰。
公叶卜垗，乃登礼壇，风云（44）會合，鱼水相欢。其二
位居冢宰，礼绝百寮。於宠思辱，在上不骄。
公平无党，義均更昭。养民以惠，撫俗不劳。其三
桌尒相国，怀文怀武，歸敬释门（45），遵行孔矩。
了果知因，明今识古。寿限何差，年华不与。其四
良人纔逝，哲婦又殂。生既同乐，死願共居。
爰尊古制，祔葬舊墟，儿女雖慟，铭誌冝书。其五
积善无应，天祸屡锺。马鬣（46）长往，凤池永空。君亲慟哭，寮寀失容。贞珉（47）纪德，来裔（48）钦风。其六
注释：（1）耶律羽之墓于1992年7月发现于内蒙古阿鲁科尔沁旗罕庙苏木古日班呼硕嘎查朝格图山南麓。因山的最高峰西南天然形成一条从上到下的大裂缝，故史称裂峰山。耶律羽之墓志长112厘米，宽103厘米，厚13厘米，志文楷书阴刻，字口勾金，竖排三十八行，每行字数在23到35之间，共1210字。
耶律羽之，契丹名兀里，字寅底哂，《辽史》有传。契丹迭剌部人，是契丹六院部蒲古只家族之后，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同宗同祖，是契丹开国重臣，据笔者分析耶律羽之就是辽宁开原市古咸州的郝里太保城的建立者，是东丹国（原渤海国）的实际统治者，从其墓中出土的一件金花银质龙纹砚台，上面刻有“万岁台”三个字。古代对生活用具以及陪葬物品有着严格的等级，由之可以看出耶律羽之在东丹的显赫位置。
辽代设置东京，先后共有两处，初期的东京在渤海国境内的今辽宁开原，也就是辽太宗天显四年（公元929年）以前，后耶律羽之上表把东丹国都城迁往梁水（即今日之太子河，把辽阳一带）东平郡（辽阳），升东平郡为东京，设辽阳府；太傅，是古代辅佐国君之官，属于三公之一（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为功臣之加衔之用。
（2）墓志书丹者邢明远，史料无考。蓟门，当是指当时河北地区的蓟州，唐开元十八年（公元730年）置治，治所渔阳（今天津蓟县），说明邢明远是蓟州人，由于战乱没入契丹的汉族士人。
皇極，典出晋干令宝《文选 ? 晋纪总论》：“至于世祖，遂享皇极”，其意当是指皇位。
（4）盐梅，典出《尚书》：“若作和羹，尔唯盐梅”，此代指宰相辅佐帝王。
（5）非熊，典出周文王梦飞熊而遇吕尚。非同飞，通假。
（6）臥龙，典出《三国志》中《诸葛亮传》：“徐庶见先主，先主器之。谓先生曰‘诸葛孔明者，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 ”
（7）股肱，典出《左传 ? 僖公》：“昔周公、大公股肱周室，夹辅成王。”是指辅佐的人才。
（8）昇壇，典出《公羊传 ? 庄公》：“庄公升坛”，其意为登上坛台拜将，得到重用之意。
（9）拜幕，古代将军的府邸称之为幕府，拜幕，其意受命担任将帅，统率一方。
（10）佶首，史料又写作奇首，是契丹人的始祖。奇首可汗的青牛白马传说是契丹人的起源。《辽史 ? 营卫志》载：“契丹之先曰奇首可汗，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居松漠之间。”写《辽史 ? 地理志》载：永州木叶山（今内蒙古翁牛特旗海金山）有契丹始祖庙，“奇首可汗在南庙，可敦在北庙，绘塑二圣并八子神像，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每行军及春秋时祭，必用白马青牛，示不忘本云。”
（11）沠，源流的意思。
（12）石槐，就是指东汉鲜卑大联盟联盟长檀石槐。“其先宗兮佶首，沠出石槐”，揭示了契丹的源流，是檀石槐鲜卑大联盟的一部分，始祖是佶首（奇首）。
（13）“历汉魏隋唐以来，世为君长”，这也证实了契丹史官赵志忠所说的“略是秦汉时”。
（14）勤德，不仅是耶律羽之曾祖父，也是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曾祖父。
迭列、匣麦，都是迭剌的异写。夷离堇，契丹语，是迭剌部的最高首领之意。
（15）曷鲁，又叫匣马葛。是耶律阿保机祖父匀德实的亲哥哥。
（16）漚思，又叫偶思，羽之之父。
（17）（18）叔劃，笔者认为当是遥辇可汗痕德堇时期的北宰相萧辖剌。
（19）长兄曷鲁，字控温，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同年，被其叔父称之为与阿保机“兴我家者，必二儿也。”耶律阿保机创业，曷鲁是最大的功臣，耶律阿保机登上皇位，任命他为“总军国事”，是二十一功臣之首，喻之“心”。
《辽史》赞曰：“曷鲁以肺腑之亲，任帷幄之寄”。
（20）汙裏轸，兀里轸之异写，耶律羽之二哥，耶律觌烈，字兀里轸。神册三年（公元918年）其兄曷鲁去世（47岁），他接任迭剌部夷离堇，随耶律阿保机灭渤海国，与耶律阿保机的弟弟寅底石守扶余城，任东丹国大内相，于天显十年（公元935年）病逝于南京留守任上，享年56岁。
（21）舍利，是辽代官名，也可授予契丹贵族“舍利”之称，代表一种荣誉与出身，《辽史》中记载“契丹豪民要裹头巾者，纳牛驼十头，马百匹，乃给官，名曰舍利”。辽代北面官专门设有舍利司。
（22）《辽史》中记载：耶律羽之“幼豪爽不群，长嗜学，通诸部语”，也就是精通几种语言。
（23）昇天皇帝，是指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
（24）瀚海国，又称海东盛国，是由靺鞨栗末为主体建立的地方割据政权。耶律阿保机兵发渤海，天显元年（公元926年）攻下渤海国首都，渤海囯灭亡，耶律阿保机改渤海国为东丹国，任皇太子耶律倍为人皇王，主政东丹国。
（25）人皇王，就是耶律阿保机长子耶律倍，契丹名圖欲。耶律阿保机灭渤海国之后，“改其国曰东丹”，“以倍为人皇王主之”，“置左右大次相及百官”（《辽史》）。耶律阿保机病逝于夫余城。其弟耶律德光即位，耶律倍被其弟辽太宗猜疑，后唐明宗便派使者招耶律倍来后唐，耶律倍经过考虑后对手下说：“我以天下让主上，今反见疑；不如适他国，以成吴太伯之名”，于是，从渤海投奔后唐，并立木海上刻诗一首：“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耶律倍浮海奔后唐后，辽太宗耶律德光并没有再立东丹国主，由之，耶律羽之成了东丹国的实际国主，又执政了八年之久，于会同元年（公元938年）奉诏回朝。《辽史》中说：“人皇王奔唐，羽之镇抚国人，一切如故，以功加守太傳，迁中台省左相”。
（26）据《辽史》记载：天显元年二月丙午“改渤海国为东丹，忽汗城为天福，册皇太子倍为人皇王以主之。以皇弟迭剌为左大相，渤海老相为右大相，渤海司徒大素贤为左次相，耶律羽之为右次相”，右次相又称右平章事或渤海太保。
（27）东丹囯中台省设置左大相、右大相、左次相与右次相称之为“四辅”，也就是四位辅弼大臣。左大相迭剌是阿保机三弟，曾与其二兄剌葛、四弟寅底石等人先后三放发动推翻阿保机统治的叛乱，所以阿保机根本不信任这个亲弟弟，仅仅给了一位象征地位的“左大相”；右大相与左次相都是渤海国的旧臣，也是体现了阿保机的安抚作用，有职无权，故渤海国的实际掌权人是右次相耶律羽之。
（28）顾命，也就是说耶律阿保机临去世前把渤海国的军国大事都托付给耶律羽之全权代理。《尚书》中言：“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康王，作《顾命》。”
（29）太尉，古代“三公”之一。
（30）倒載，其意是收拾武器，止戈安民。《礼记》中曰：“倒載干戈，包之以虎皮”。
（31）太傅，也是三公之一，一般是指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
（32）东平郡，辽于神册三年（公元919年）在辽阳故城建东平郡。开国公是封爵之一。《通典 ? 职官》中载：“公、侯、伯、子、男五等爵者，皆加开国”。
（33）食邑，也就是皇帝赐给大臣的封地，也就是享受多少户民众来计算，随爵位来增减，可以世袭。
（34），天显四年耶律羽之上表辽太宗耶律德光，故迁渤海都城于辽阳（东平郡），升东平为南京。
（35）冢宰，意为渤海国的执政者。《尚书》中言：“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
（36）六塵，佛曰色、声、香、味、触、法为六尘。《圆觉经》曰：“六尘缘影，为自心相”。
（37）五典，孔安国《尚书序》云：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
（38）裂峯，今内蒙古阿鲁科尔沁旗罕苏木朝格图山。因此山西南从上到下有一天然大裂缝，故称“裂峯”。
（39）（40）（41）重袞，其父叫实六，耶律阿保机的外甥女，也就是说重袞的母亲就是耶律阿保机唯一的姐姐余卢覩姑；余卢覩姑丈夫实六就应该是《辽史》中的“前北宰相萧实鲁”，实六、实鲁，同音异写。萧实鲁与余卢覩姑都曾参与诸弟之乱。
（42）耶律羽之次子叫耶律阙，是否就是曾出任东京留守的耶律羽之之子和里，待考。
（43）君臨，是统治的意思。《左传》云：“赫赫楚国，而君临之”。
（44）風雲，《周易 ? 乾》中曰：“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比喻事物的相互照应，也就是人们说的风云际会。
（45）释门，也就是佛门。佛祖释迦牟尼，姓释迢氏，故佛门又称释门。
（46）马鬣，是指坟上的封土。《礼记》中曰：“见若斧者矣，从若斧者焉，马鬣封之谓也”。
（47）貞珉，石刻碑铭之美称。
（48）来裔，未来的子孙。古代从自身算起六代为来孙。
备注：有关契丹耶律羽之（蒲古只）家族系列研究倾注了笔者多年心血，今作者陈二虎授权开原历史学会网刊登，版权所有，盗取必究。
作者简介：
陈二虎，蒙古族，笔名红叶，一个业余喜欢历史的人。
责任编辑：
开原市历史学会会长、开原市政协委员、六十集《口述历史》总导演、【开原古城网】、【开原历史学会网】总编辑王义（天翼）